戰爭電玩遊戲又來了

打開CNN，想看看以色列「進入」黎巴嫩「進」到什麼樣一個狀況了，我以為我轉到了電玩遊戲頻道---隨軍記者夜視攝影機的綠色背景裡，以色列士兵提槍衝鋒殺敵，一陣陣彈火在黑夜中撕開---這是帝國媒體CNN發明的新型態報導手法，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時被廣泛使用。以往戰地記者老遠站在火線外拍攝交火場面不夠看，現在要把攝影機杵到士兵屁股後頭才炫！ 而且要選夜戰，這樣曵光彈在夜空中劃開才有看頭！隨軍記者越勇敢，士兵殺敵就越賣力！開玩笑，鏡頭來了，不當一下藍波怎麼行？管他殺什麼恐怖份子或平民百姓，在鏡頭前猛扣板機好歹也可以向電視機前的親朋好友炫耀一番！殺錯人不用擔心，反正愛國記者會自動幫你把畫面剪掉。
你看了美國異議導演麥可･摩爾的紀錄片「華氏911」嗎？片中有一段美國大兵在伊拉克戰場自拍的影像，時間是2003年某天，場景是美軍坦克車裡；槍手對伊拉克某村莊瘋狂掃射，簡直是看到黑影就開槍；結果士兵的耳機裡傳來的竟然不是指揮官的命令，而是下流的重金屬搖滾樂嘶吼聲---"......burn！ mother fxxker burn！......"
你知道戰場上有多恐怖?
1996年伊拉克北部庫德自治區爆發內戰，中視派我與搭檔記者曾喜松前往採訪戰事；從土耳其南部溜進伊拉克北部，我們選擇跟隨庫德民主黨(Kurdistan Democratic Party , KDP)部隊前往戰區；本來以為隨軍採訪有保障，錯！更危險。游擊戰的定義是：大隊人馬是最好下手的目標，更何況戰敗一方怎能容忍記者拍攝他們的慘狀？這是為什麼戰地記者總是容易成為被綁架殺害的目標。
車隊剛出了阿比爾城，少了掩蔽物，我們在寬闊的峽谷中立刻遭到庫德愛國聯盟(Patriotic Union of Kurdistan, PUK)部隊攻擊。子彈飛過來聲音跟電影裡一模一樣，緊張逃竄的時候，激起的腎上腺素絕對可以讓你飛跳過一台汽車！前方剛剛倒下的士兵被拖回來，這時我血脈噴張，感覺心臟幾乎要從嘴巴裡蹦出來，即使雙手抱著攝影機繼續拍，也不能阻止自己強烈顫抖；這時你腦筋會是一片空白，你很難思考下一秒鐘的事。所謂英勇的戰士根本就是拼命地扣板機、換彈匣、扣板機、換彈匣……，你不殺人，別人肯定會先殺你，我的觀察是這樣。
而「英勇」的記者呢？只要你沒被打死，回去後絕對可以好好炫燿一番。
一顆子彈飛過，反覆播個幾次就可以變成槍林彈雨。對不起，這些蠢事我也幹過。
2003年我再度進入伊拉克，在巴格達遇見了一位伊拉克攝影記者，那赫赫有名海珊銅像被拉倒的畫面就是他拍的。他告訴我，拍到經典戰事畫面，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我問為什麼？那不是一個戰地記者覺得最榮耀的事嗎？他說，看到自己的國家慘遭蹂躪，手足同胞被殺害，CNN還要反覆播放美軍駁火的主觀畫面，那種心理上的打擊更勝於皮肉之痛！
我啞口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