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October 07, 2007

義憤填膺

一篇好友「Humpback的世界」部落格的文章,又激起我回來寫東西的一點點意志。

好友是我新聞界的前輩超盟兄,他提到前陣子在緬甸殉職的日本記者長井健司,也提到台灣新聞界的無聊。以下是我在那兒的兩篇回應:

「沒有一則新聞值得用生命去換取」,無論在戰地或是在承平時期都是如此。長井健司殉職的新聞不過熱了兩天,馬上就被「陳孝萱離婚」還有「化妝水到底有沒有效」的新聞蓋過。 伊拉克每天平均有一百人死於非命,卻比不上台灣一個凶殺案來得重要。 台灣一天到晚搞悲情,搞個入聯假議題把自己塑造成國際孤兒。如果不關心島外事務,憑什麼要求世界來關心你?

我第一次去伊拉克時,年輕氣盛,抱著試試膽量的心情,想到可以跟國際記者站在同一陣線拍槍戰畫面就興奮,沒死的話回來就可以好好炫耀一番;當時只看到戰場上的血腥,沒看到自己的膚淺。第二次去伊拉克,採訪慈濟人道救援任務,我看到真正的勇者是人道工作者而不是拿槍桿子的人,也意識到伊拉克還有歷史悠久的文化值得報導。國際特赦組織昨天(10/6)在全球41個城市發起「全球聲援緬甸行動日」,台灣新聞台整天只有柯羅莎颱風報導,完全忽視台北也有一小群人上街頭為緬甸人民吶喊。年代記者站在風雨中嘶吼連線,看到手拿破傘的民眾就問:「你的傘為什麼開花?」......當時記者宣稱陣風大概十級......TVBS記者強調加油站不打烊,跑到加油站問民眾:「為什麼來加油?」民眾回答:「因為我車子沒油。」

以上證明,台灣新聞界不會因為平宗正與長井健司的死而引起更多的省思。 我的義憤填膺大概就是這樣來的。

Thursday, January 18, 2007

最後的祈禱

每天瀏覽國際新聞,只要打上「伊拉克」三個字,大量的血腥暴力事件就會湧現;那就像一套數學公式,組成公式的基本元素不外乎「教派衝突」、「綁架」還有「炸彈」等等,只要套上不同的日期或地點,就會出現不斷攀升的傷亡數字。根據伊拉克政府統計,光是在2006年就有超過一萬個平民死於暴力攻擊事件,一萬兩千人受傷,但是根據聯合國駐伊拉克救援組織在2007年元月16日公佈的資料,實際傷亡數字整整是伊拉克官方數字的三倍之多,也就是說,每天平均有將近一百位伊拉克百姓死於非命。

2006年十月,伊拉克知名音樂家佛茲.艾.阿言德Fawzy Al-Aiedy)受台北市文化局之邀來台演出,他昂揚的歌聲與精湛的烏德琴演奏迴盪於大安森林公園,讓台北人沉醉其中。其中有一首歌---「最後的祈禱」,是艾.阿言德在2003年寫的;當年伊拉克遭受美國攻打,他為苦難同胞祈禱,希望祈禱後戰爭就能結束,但後來事與願違,他只好難過地繼續唱下去,直到戰亂結束的那一天。
艾.阿言德說「最後的祈禱」是最難唱也是最沉痛的創作,他用高亢的假音代表戰火下伊拉克人的嘶喊,不少人聽了之後都為之動容。

音樂會結束後,我帶著我在伊拉克製作的紀錄片送給艾.阿言德,只是想表達一個外國記者對伊拉克的關懷,他很感動,並願意花更多時間跟我聊;就這樣因緣際會,我跟這位充滿人文關懷的伊拉克音樂家對談了一個多小時。

二十多年前,初出茅廬的艾.阿言德因為在音樂方面表現優異,被總統海珊接見;海珊承諾要給他們優秀青年最好的教育,但前提是必須留在國內。當時兩伊戰爭剛剛爆發,艾.阿言德深深覺得這個戰火下的威權政府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希望,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決定流亡法國,輾轉二十五年,再也沒回去過。

艾.阿言德對我說,身為一個流亡音樂家,他為祖國做的太少,很慚愧。但是我告訴他不能小看文化的力量,音樂可以穿透國界,在任何地方感動人心,總比拿起槍桿子以暴制暴好,他點點頭似乎同意了。我還告訴他,世界上還有很多同情伊拉克的朋友無時不在關心他們,就像日本人道工作者高遠菜穗子在伊拉克所做的奉獻。艾.阿言德把他的音樂CD送給我,並希望我有機會再製作伊拉克紀錄片時善用這些音樂,這回換我感動了。

轉載一篇佛茲.艾.阿言德寫的歌,希望「最後的祈禱」不要一直唱下去。

You on your way to Baghdad
Bring her my wishes
Tell my cherished darling
About my love crossbred with blames
Dear Iraq, do not think
I forgot you
Do not think Fawzy left you
Without the hope of coming back
Being away, if only you knew
Weighs on me so heavily I feel crushed
Night and day I stagger
In search of my country

當你動身前往巴格達
請把我的祝福帶給她
告訴我心繫的愛人
我的愛交織了責難
親愛的伊拉克
別以為我遺忘了妳
別以為佛茲離開妳
不抱歸鄉的念頭
但願妳知道
離鄉背景的日子裡
壓力排山倒海而來
我好沉重
我步履蹣跚
日以繼夜找尋我的故鄉

Friday, November 17, 2006

歐姆巴妮的未來

看到好友頌華翠容等人再怎麼忙也努力搖筆桿子,驅使怠惰的我又回到荒廢已久的部落格。

回到正題;昨天打電話給好友顧朋,一位在台灣讀書的伊朗人,他說歐姆巴妮的健康情況不樂觀,我的心情頓時沉重許多。歐姆巴妮是我採訪2003年伊朗大地震時認識的一個伊朗小女孩,算算現在應該上小學六年級了;地震奪去她摯愛哥哥的性命,也壓斷了她的一條腿,她父親多年前就拋家棄子,母親有嚴重的心臟病無力謀生;當年慈濟醫療團在災區義診,歐姆巴妮拄著小拐杖來求助,看了診安了心,樂得跟我們打成一片不肯走。歐姆巴妮有很多同學永遠無法再回到學校上課,留下小命的也常常因為思親悲痛而昏厥,她小小年紀卻極為懂事,不時安慰同學。

每次回到伊朗巴姆災區,我和顧朋都會帶些小禮物去看看歐姆巴妮,但是媽媽無力重建被震毀的破房子,所以她們過著遊牧般的生活,到處借親友家的空地搭帳篷,這也讓我們每次造訪都要上演一齣尋人記;上次見到她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我還記得歐姆巴妮說長大後要跟我一樣幹記者,因為記者可以讓人知道很多事情,但是顧朋說她營養不良,健康狀況很差,哪有體力可以幹記者?

顧朋在台灣快十年了,現正在攻讀博士學位,他真愛台灣,不像很多台灣政客只在選舉時用嘴巴來愛。他建議把歐姆巴妮接來台灣養病,甚至讓她在這受教育,因為留在伊朗,未來一點也不會有希望。可是對我這個沒有奧援的人來說,除了一顆心,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16號受邀到台北中原扶輪社演講,題目是中東局勢與人道救援工作,配合最近在伊拉克發生的高等教育部員工被挾持的新聞事件,我不厭其煩地講述在伊拉克與伊朗的所見所聞。扶輪社的成員很多都是事業有成的商人或醫生等等,成立百年以來做了不少社會服務工作,這些不用我來闡述。嚴肅的議題讓他們原本歡愉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不過從大家專著聽講的眼神以及會後與我交流的情形,似乎為我的獨立NGO理想又注入了一個小小的強心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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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姆巴妮在2003年伊朗巴姆大地震中斷了腿,雖然打了鋼釘,但是鋼釘長度趕不上她的發育速度,常常讓她不舒服,她家也沒能力供她繼續接受治療 。(Photo by Xiaoma)



歐姆巴妮很想當記者,每次都要求我們把相機借她把玩;這是他的傑作之一,頗有抽象風格。(Photo by Ommol Banin)

Saturday, November 11, 2006

血腥遺產---轉載自香港經濟日報

2006-11-6 經濟日報 大地旅人 張翠容  

明天是美國期中選舉,美國人要選出參眾兩院的國會議員,共和黨或是民主黨,誰會成為贏家?從種種報道中,可看得出美國人今次不但關心國內議題,他們更關注美國反恐政策將往何方?在阿富汗和伊拉克還要死多少美軍?美國仍要花費多少軍事費用?這一切都牽動每一個美國家庭。   
上月在台北,與曾給伊拉克武裝分子綁架的日本人道工作者高遠菜穗子就對談作準備,在旁的朋友建議菜穗子多談她在伊國的人道工作,但遭她拒絕。她表示首先要讓更多人了解伊國目前的真實情況,再進而透過國際輿論向美國施壓,修改對伊政策。   
菜穗子說︰「我的人道工作微不足道,很多非政府組織(NGO)都盡力提供援助,可是,現在的問題,不是缺乏支援,而是因美國政策失誤導致整個伊國完全脫序,內戰已在不知不覺中登場。從約旦到伊拉克的邊境已給封鎖,很多NGO被迫滯留在邊境外,這包括紅新月會、藥物和其他救援物資無法進境,但這些消息卻未有見報,為甚麼?」   
她又指出︰「我感到最重要的,乃是讓世人知道伊國究竟正在發生甚麼事情,而不是去關心有沒有捐款給我。有一天,我可能結束我的人道工作,但,你們不得不去了解伊國的苦境,因為那裡正影響全球的安全。」   
聽她說,伊國內戰其實已經爆發,這令到有關方面要封鎖邊境。走到巴格達街頭上,可隨時踢到死屍、人頭,該國已變成不再適合人居住的地方。   
不獨伊拉克,英國《獨立報》對聯軍在阿富汗前景亦感到非常沮喪。他們的記者這樣報道︰「一名槍手在建築物的最高點伺伏,觀察四處有無可能出現恐怖襲擊 —這不是戰爭影片,而是阿富汗首家可口可樂工廠在○六年九月十日喀布爾正式投產的真實表演……」   
阿伊兩國人民正承受美國留下來的血腥遺產。

Saturday, October 07, 2006

代好友張翠容公告

看過「行過烽火大地」、「大地旅人」與「中東現場」這幾本書的朋友們,一定對作者張翠容犀利的觀察與動人的筆觸有深刻的印象。張翠容是一位既上進又謙卑的資深記者,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位好友,瘦小的身影常常背著行囊,獨自穿梭在世界各地採訪新聞;中東各地烽火連天,她總是千山獨行,極少缺席。最近剛剛結束拉丁美洲的採訪之旅,立刻又趕來台灣辦活動。10月7日下午5點在華山文化園區東1館舉行的旅者說故事】,張翠容將講述後內戰的中美洲與內戰對人民生活的影響,同時分享中美洲抗議歌謠。
重頭戲是10月10日下午3點起,在華山文化園區中4館B區的【和平‧人權‧無國界】對話活動,延續流浪之歌音樂節「無國界」的概念,張翠容以和平與人權為主題,分享長期在以色列巴勒斯坦地區採訪的心情故事,播放她製作的紀錄片,會中更邀請日籍報導攝影家森住卓(Takashi Morizumi)展出一系列戰爭與環保議題的作品;曾在伊拉克被俘虜的日本人道救援工作者高遠菜穗子(Nahoko Takato)也將加入對談,以戰爭經驗為景框,為台灣打開一扇通往世界的人權窗戶。
張翠容以一個香港獨立記者的身分,來台灣辦國際性論壇,沒有太多的奧援,連邀請來賓都是自掏腰包;我們身在台灣,一天到晚吵著要加入國際社會,如果連這樣的活動都不關心、不參與,我們能不慚愧嗎?
我很清楚10月10日台北的「天下圍攻」倒扁行動的重要性,百萬人在國慶日上街頭要總統下台,這樣的新聞一定可以站上世界舞台;但除此之外,是不是也請大家抽個空,來台北華山文化園區(台北市八德路一段一號)的小小舞台,發自內心反過來關懷整個世界,看看那些認真的記者與人道工者為世界做了什麼。

Friday, September 15, 2006

伊斯蘭世界生活小常識

一位好友提到對伊斯蘭國家好印象是愛乾淨。
沒錯,其實伊斯蘭常常教導人們要潔淨 ,大家看看穆斯林每天五次禮拜前都要小淨(洗臉跟手腳)甚至大淨(全身沐浴),就知道他們有多麼愛乾淨;有一回在伊斯坦堡,想來個土耳其浴,問了半天的路也沒個結果,後來自己突然聰明起來---去清真寺附近找,果然給我找著了。在伊斯蘭國家上廁所學問大,他們當然不容許一點穢物上身,因此每間廁所都有獨立的水龍頭或是裝著清水的罐子,那是要用來沖洗自己的重要部位,但切記只能用左手!因為右手是翻讀古蘭經與吃飯時用的。 有一次在巴林的阿拉伯朋友家吃飯,主人請吃大螃蟹,我不經意地左右手開攻,伸入公盤加入剝殼大戰,後來發現朋友很寬容,並不苛責常常忘了規矩的外國人;而他自己則嚴守紀律,也讓我親眼見識單手剝巨蟹的功夫。
在伊朗上廁所,你不會看到立式的小便斗,連男生尿個尿都得好好蹲著,因為讓黃色穢液四處飛濺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我就因為某次在德黑蘭的公廁站著尿又沒關好門,被伊朗人撇見而遭指指點點。這點我無話可說,因為入境隨俗是我們旅人很重要的一課。

順便提一下在只有在伊拉克餐廳看得到的一項衛生用品---khilla(上圖,photo by Xiaoma),那是一種沙漠植物,開著白白淨淨的小花,枯萎後整串梗變得又乾又硬,一根根拔下來就當牙籤用(下圖,photo by Xiaoma),完全天然,絕對不含消毒劑或是漂白水。


如果要為伊拉克選一種國花,我個人認為khilla當之無愧,你看它在沙漠中堅韌的生命力,生時供人觀賞,死後還造福人們,多偉大呀! Posted by Picasa

Sunday, September 03, 2006

持續控訴國家恐怖主義

以黎戰事暫時停火,聯合國排雷小組開始在黎巴嫩展開調查,調查範圍涵蓋遭到以色列轟炸的85%地區,結果在359個不同地點發現超過100,000個未爆的集束炸彈;聯合國緊急救助協調員埃格蘭說,90%的集束炸彈是以色列對黎巴嫩攻擊的最後72小時內密集投擲的,當時以色列已經得知聯合國即將發出停火決議。
這些未爆彈大量分布在住宅區和農田,每天都造成黎巴嫩居民嚴重死傷,而專家估計清理這些集束炸彈至少需要12到15個月,甚至更久!
聯合國人道救援組織嚴正譴責以色列對黎巴嫩投擲集束炸彈,聲稱這是極不道德的行為。黎巴嫩不是第一次遭到以色列的集束炸彈攻擊,早在1978年以及1980年代,以色列根本無視聯合國與人道救援組織的呼籲,肆無忌憚地拿它來屠殺黎巴嫩與巴勒斯坦人。專家指出,集束炸彈並非精確制導武器,它不但容易偏離目標,而且有百分之5到30未爆機率,如果你還不清楚它的威力有多恐怖,請看”Cluster Bombs”。聯合國也連帶要求提供集束炸彈的國家負起責任,當然,矛頭指的是美國,因為美國國務院正在調查以色列的行為是否違反集束炸彈使用限制協議;美國與以色列戰時漠視和平的呼聲,戰後卻煞有其事地假惺惺一番,你不覺得好笑嗎?
附圖是2003年美軍攻打伊拉克之後,我在巴格達南方的法路加野戰醫院(約旦政府設置)所拍攝的,當時距離停火已經超過幾個星期,但是傷患仍然不斷地被送進醫院,雖然不能證明這些人都是被集束炸彈所害,但是他們驚恐的眼神卻是對戰爭最有力的控訴。我相信目前黎巴嫩的慘況應該跟伊拉克的情形相去不遠。


Photos by Xiaoma